一位无害的幻梦者的深情自白.

※迟了一天的送给我狙 @-SNIPPER- 的生贺!因为昨晚没有写完。狙她真的超级好,文多质量高人还超级可爱。我要使劲吹她。
※是篇雷卡。部位地方被吞,不得不用了图片。



卡米尔,卡米尔,你的皮肤在冰冷、垂死的月光中凝结成了白银,你的背后是轮冰做的纯白月亮,它缓缓升起,那是轮你们星球所特有的超级月亮,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这样的整个夜晚都是你的。你身处广阔寒冷的干燥沙漠之中,头顶寒月。我知道你很困,但是不要睡着了,你要做的就是保持清醒,让头抬起来,把眼撑开,用牙签,用树,唯独你不能睡着,不能把它白白睡掉,也不能做梦空想,绝不能让它被催人走向晨曦的浮梦所盘踞。你的性命会消失在你的幻梦中。所以回忆吧,记忆才是最重要的,回忆每一件事情,如同才刚发生过一样,筛落下来的天光融合了记忆,将它化为了尘埃,随处可见。你有想讲的什么吗?全部和我讲吧。这是你的记忆,该由你讲述,你这十五岁来在红尘之上流淌的光阴岁月,一切都讲出来,卡米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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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部的氧气被挤压出去,化为泡影飞向水面,我疯狂地挣扎,感觉肺部火辣辣的。反倒是喝进更多的水,耳边全部都是轰隆隆的声音,嘲笑声,水的拍打声,父亲从头到尾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在我真的感觉自己的意识要消退时,后颈的力度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从水中探出脑袋,爬在石板路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肮脏的池水,新鲜的空气是那般美妙,缺氧导致的后遗症,让我的头脑中满是轰鸣声,但是我明显听见了不是那两位皇子外的,他人的声音。

“喂,你就是卡米尔?”

声音晴朗的,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出主人的飞扬跋扈,想象他的眉飞色舞,很是好听。可是我在听见他喊的这个名字的时候呆滞了许久,趴在地上缓慢地抬头,他站在我的面前俯视着我,但没有让我有什么不适之感,也说不清楚是因为他天生适合俯视别人,还是因为他的俯视没有带着让人作呕的鄙夷。他逆着光,背后的便是那轮好像是融化而重新凝固的金子的太阳,他在发光,精致的五官藏在阴影里,所以我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的眼睛,双波光流动的紫色眼眸中,透着的好奇和没有恶意的戏谑,眼角凌厉生风,当是一副神采飞扬的好模样。紫眼睛。父亲。我离开家时,身为女仆的母亲和我提过三皇子陛下,三皇子出生之时她还没有被赶出皇宫,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的眼睛。罕见的紫色眼睛。是所有皇族中唯一一个继承了国王的眼眸的皇子。他被富有期望地取名为了“雷狮”。

你为什么不是紫色眼睛呢?母亲总是以轻柔得可怕的力度抚摸着我,望进和她一模一样的我的蓝眼睛里。小时候的我,当时最大的一个愿望,便是拥有一双紫眼睛,这样母亲说不定还可以透过我看见父亲。

可是,卡米尔……?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我的名字。从我出生,母亲从来没有喊过我的名字,其他所有人都怀揣着恶意,用着难听的称呼来招呼我,至于我竟差点忘记自己的本名。我的名字被一个从未见面的陌生人叫了出来。

他可能把我的迟疑当做了拒绝回答,他弯下腰,对着我伸出手掌,和我说,“你先起来。”我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手掌,指尖纤细有力,如此干净,反观我,浑身是灰尘,还狼狈且湿漉漉地滴着水珠。他貌为天人,我不敢去触碰他,唯恐弄脏他。

结果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面对我的冷漠且不符合礼仪的反应,他撇嘴啧了一声,弄得我心惊胆战的,就被他猛然间公主抱了起来。他的动作快得离谱,我完全没有克制住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又快速捂住了自己的嘴,结果我这个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肆意妄为,又脱俗得很,眉眼动人,几乎不像是皇宫里面那些阴沉沉的人。

“你说你这般反应,不才符合你的年纪吗。”他嬉笑着,明明没比我大到多少,抱我如同抱着羽毛,也丝毫不觉得和我这个私生子话说有没有不成体统的,同样不在意身上的豪华服饰,被我全身的水渍弄脏。甚至捏了捏我的脸颊,然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轻轻地嘀咕了一声什么。

他的怀里温暖极了,比母亲还要温暖,让我舍不得离开,也难得没有反抗,一声不吭,任凭他把我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果然不愧是得宠的三皇子的房间,巨大古老的路易十四的座钟“咔咔”作响,细密的齿轮一个个转动推动这个被梦境奴役的世界缓缓进行,红棕色的羊毛地摊绣着已经开始黯淡,上面绣有不知名的徽章以及五百二十一只蝴蝶;窗帘是德里的精致的麦斯林纱所做,纯黑色,做工精致巧夺天工,上面用着金色丝线绣着叶冠和草莓叶子,边缘的流苏饰有颗颗洁白珍珠;摆在正中央的床巨大柔软,很低,脚一抬便可以上去,悬挂在顶上的水晶灯的光芒微弱昏暗。他把我轻轻放在床上,明显是考虑到了我的伤势,我一动,身体各处痛个不停。他开始给我治疗伤口,动作轻柔,用酒精一点点擦拭我的伤痕,其实他大可以不必这样的,我已经习惯了。

在他给我疗伤的这个当儿,我掀起眼帘偷偷看他,他也就比我大上两三岁,傲慢恣睢,却漂亮得人神共愤。天生的尊贵,天生的贵族。我特别注意了他的眼睛颜色,才发现他的瞳色并非与那个人一样,他眼眸的紫色不是清冽的紫色,而是如同郁金香的那种秾丽厚重的紫色;望进入便走进了迷宫,一眼瞅来误终生,从此再也走不出。此刻蹙起眉头,认认真真地为我疗伤。我感觉咽喉有些涩,有个小虫子在其中撕咬着我喉咙中的嫩肉。将沾染血污的棉花棒扔掉,给我缠绕上绷带,他注意到我的目光,不在意地冲我笑笑,嘴角边有颗小小的虎牙,说:“我是雷狮,三皇子。你哥哥。”

我没有想到这位最受宠的三皇子,反而坦然地是承认了我这个私生子的存在。

我哑着嗓音说:“我知道您。”我双手忍不住用劲,死死揪住自己吸收了水污的裤子,“您为什么救我?”

听见了我的问题,他眨眨眼,歪过头,乐了,像是我讲了个可笑至极的笑话:“你觉得我是因为同情你吗?”

难道不是吗。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扯着自己裤子的力度几乎把它大卸八块。

他突然毫无征兆一把扯过我的头发,动作暴烈而粗暴,与他之前的表现截然不同,他那双比父亲漂亮了几兆倍的眼眸里面尽是嗜血的残暴。他笑容冰冷猖狂:“你觉得我会同情一个弱者?不要开玩笑了,看见弱者我更是要踩一脚,只不过,你的眼神真是有意思,你不服,是吧,这个皇宫的恶心规矩。”他送开了揪住我的头发的手,看似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瞧瞧,移开视线,小声地说,“再加上,你是我弟弟啊。”

“我是私生子。”

“那又如何。你是我弟弟。”

他温暖干燥的指腹抵上我的脸颊,有些好笑地擦掉我不由自主落下的泪,轻轻抱住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哭什么哭啊。男孩子家家的。”他的声音温和而轻柔,我更加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终于有了一个人,在我需要的时候抱住我,擦干我的泪眼,让我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我搂住他的脖子,摸到了他突兀的脊椎骨,一个个圆形圆润的小骨头,明明是三皇子,怎么会瘦成这样呢。我抱住他的手在颤抖,几乎就把自己的力气用来抱他,我是在害怕,使劲儿的话,他整个人便会碎掉似的。我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嗅见了他的芳香,像是天然的花香,泪全部洒在了他的衣领上,他却全然不怒,反而轻轻地抚摸我的头。这是要几亿年来才换得到的一次救赎啊,我把他抱得更紧了,宛如下一秒即将会腾空,离开人间,只有抱紧了人世间这唯一的依靠,才能永生永世留在他身边。



怎么停下来了,卡米尔。没有过多久的,你还可以继续讲。你看,你一开始讲故事,时间于是乎变得缓慢了下来,不是吗。我们正在被遗弃在时间之间。可只要你接着讲下去,我们便不需要再像是漂浮在黑暗中的冰块,我们易碎、易融、而且冰冷,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鲁莽地撞击着一切物体的边缘,沉浸在半死不活的多边体的幻梦中。眨眼感受到寒意,所有人都在其奴役的固定睡梦中旋转,但你非要继续讲下去不可。

继续吧,卡米尔。

我开始享受真正的王子应该享用的最基础的东西,温热的食物,不再有淤泥的纯净水,还有镶嵌着宝石的衣服,一切都是托他的福。说实话我对此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只要待在他的身边足矣。但也再没有获得过母亲的消息。那天他敲着我的房门,我正在读书,我看着他穿着长靴身穿王族的庄严衣物,但走起路来脚步轻盈,好似世界上没有束缚得了他的东西。

“卡米尔啊,今天晚餐你跟我走一趟。”他的已经开始进入变声期,那略显沙哑的声音莫名让我想到了美妙的男高音被烧酒浇灌发出的沙哑声。美丽狂妄的眼睛具有阴暗朦胧的颜色,像是包含着暴风雨的沉重泪珠的紫堇色。

“去哪里吃呢?”我放下手中的帝王学。认真地注视着他。

他轻笑了一声,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眼底是狡黠的笑意,“父亲大人面前。”

我:……

我:???!!!

我想我还是低估了他受宠的程度,或者说是他的手段。虽然我早就听说了,他什么都优秀,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不管是军事、处理文件、还是近身格斗、帝王学,样样精通,没有一样是他不行的,但他竟然把将一个私生子弄上国王的餐桌,我当时还是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他意外喜欢看我出丑或者是惊讶的样子(“毕竟你一直冷着张脸嘛”他这样说,“惊讶起来可爱不少。”),所以心情非常好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把刚刚梳好的黑发重新弄乱了。

“真……真的可以吗?”说不想去也不是真心话,我老是惦记着站在窗口喃喃自语的母亲,那被爱情折磨得失去自我的母亲,祸根是我的父亲,一国之君。

他眯起眼睛,整个人像是松散的猫咪,“啊,什么,卡米尔,你在质疑我?”

“不不不,只是,只是三皇子陛下您对我这么好……”我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他竖起了食指抵住我的嘴唇,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唇被他的手指所压下去,嘴唇上传来他的挤压,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耳朵无法克制地开始发烫。“都说了多少次,要叫哥哥。”

“哥哥……”我抱着书,小声地叫了声,细弱蚊虫。我想了想又说,“那么,哥哥,您能不能帮我查查我母亲的消息呢?”

他满意地笑了,眼波氤氲,“没有问题,看在你叫我的份上,”他顿了顿,补充道说,“晚上会有人来接你的。”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父亲,我是最先到达的,按照随从的安排,坐在了那长达好几米的餐桌最末端的位置,离国王陛下最远的位置。其实这样我已经觉得足够了,我要的并不多。国王陛下他红袍加冕地出现了,整个人如龙骨切开了空气,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这本是我该预料的,可是完全没有初次被嫌弃时的痛苦。我望着远处的国王陛下,看得最清楚的是他的紫色眼睛,我的心里却泛起了另一种大逆不道违和感和想法:国王陛下的眼睛,不如三皇子陛下的好看。他的眼睛装着幻境,天生的傲慢,又是一片洁净之地,他的紫色眼睛是种精华,是空气中柔滑的凝结,是蝴蝶标本似的完美,甚至可以透过他的眼睛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水面。我埋着头,不希望自己眼中的凶狠,叫出现的那两个皇子看去,我感觉到大厅里面的人在窃窃私语着,我暴露在众人的嘲笑之下,一无所有,赤身裸体,满是凹痕和伤疤。於此刻,世界所有的吵闹湮没,他默然出现,眼神轻蔑傲视全场,全场噤若寒蝉,紧接着无视其他仆从的引导,直接坐到了我的身边。距离国王非常远的位置。他的堪称是无礼的这般举动,惊呆了所有人,国王宴席上的座位是按照身份高低安排的,年仅十四,已身为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国王的他,坐到了我这个私生子的身边,他的座位本是国王的右手边。我看见国王蹙起眉毛,严肃但不是斥骂:“成何体统,雷狮。过来。”

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他的美使人窒息,我看得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和燃起金色火焰的眼睫毛,天啊,他的眼睫毛都发着光,紫色眼睛的中央有着像是火点似的光亮,他优雅地起身,神情淡然冷漠,与和我在一起的他判若两人。他鞠了个躬,彬彬有礼,生疏非凡,具有了像是狮子般危险的攻击性,对着敌人直接咬裂脆弱的咽喉:“万分感谢您的厚爱,父亲大人,可是卡米尔他初来乍到,对于餐桌礼仪不是很懂,我想,作为父亲的您,应该可以允许我指导他吧。”他话说得没有任何漏洞,甚至把国王都噎了回去,只好作罢。

晚餐开始。我才发现他说的指导我并非空穴来风,他手把手教我右手左手如何拿刀叉,刀叉上印着银色的滚烫的国/徽,他的手指骨骼分明。声音像是条鱼,滑溜溜的,缓缓缓缓地滑进我的耳朵。

“再尝尝这个,卡米尔。你太瘦了,多吃点。”他说着又把一盘蛋糕推给了我。国王的晚餐着实不一般,我已经吃了好多自己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东西,忍不住自己的喜悦,看得他哑然失笑,最后还用眼神吓退了侍从,亲自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给我。我从未吃过蛋糕,那种高档的东西不是我能吃的,精巧的白色三角形蛋糕,上面还点缀着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看得令人食欲大增。我忍不住看了看他,他对我鼓励地挑挑眉。我不熟练地操纵着刀叉,切下一块在他的注视下送入嘴中。如升天堂。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这么美妙的东西?奶油的清香和绵软的蛋糕所合奏的绝美乐曲,在我的舌尖带着芭蕾舞,跟随着草莓的酸甜一齐刺入我的心窝。

“哇哦,”他小小地惊呼,声音透露着克制不住的喜悦,我能想象他勾起的嘴角,“你的眼睛都亮了。”

我快速地消灭了自己的蛋糕,顺带吃光了他给我推过来的蛋糕,不免有些难以启齿地害羞起来。我低头,擦掉嘴角的奶油说:“谢谢,三皇子……不,哥哥。”在他眼神压力超大的淫威下我选择了“臣服”,我沉默了片刻,再次重复,“谢谢您,谢谢您。”

没过几天的有个黄昏,我看见他收了一封信后,站在后花园里,任由一只濒死的蝴蝶落在他的指尖。背景是即将落山的太阳,它发出华丽但虚假的光芒,就像是这个国家,这座城堡,包括国王陛下,内在腐朽不堪为蛀虫撕咬总归死于尘埃,血红色的云层好似应召着不祥之兆,所有人在大片血色火焰中逃窜。我看着他去亲吻那只将要不再颤抖的蝴蝶,去安抚它,猛然间知道了我当时在餐桌上,看着国王陛下时的违和感从何而来——我认为,该坐在皇座上,头戴皇冠,手持权杖,傲视世间、冷眼观看罪孽深重的罪人的人,应该是三皇子陛下,应该是我的哥哥,是他,现在就应该是,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与他争斗,我甚至光是只要想象着他戴上镶嵌了宝石的皇冠,我已兴奋得几乎双颊通红。我不愿成为国王。可是如果是成为国王的垫脚石,将一位适合明智的圣贤的君主推上王位。我会来引领他,来见证他的成长,他的成功,他的付出,他的悲哀,他的傲慢,他的辉煌。我会为了让他成为王,用尽所有手段,恶劣的阳谋还是阴谋都好。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只愿见证你戴上冠冕傲视世间。这个人就是他,是他,我的哥哥,我会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只为了让他成为王。

黑夜是糜艳的巧克力黑。我躺冰冷的床上,感受到有亮光隔着自己的眼皮进入。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房间里面的窗户被大大开启,狂风乱舞的,房间中的文件被吹得四处飞舞。他站在窗口,头上带着有着星星图案的头巾,带子随风飞舞,王室繁杂的服装被他换了下来,他只是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黑色紧身衣外面套着件白色衬衣,外面是我们星球专有的超级月亮,占据了大半个天空。巨大、苍白、明亮,冰冷,它被寒冰包裹,盘踞着因压力而成的线条,像是将要碎裂的瓷器,月亮的灯缠绵柔软,世界本身是怪物,何必更要纠结,他站在过太阳中,站在过落日中,现在站在月亮中,飘飘然,好似将羽化而登仙,这是世界奢华的景观,呈现了出来,活泼泼的,恰如其分地展现了出来。

我带着寒意眨了眨眼:“哥哥……?”

他没笑。他眼中的火花闪着闪着飞进了黑暗,仿佛萤火虫飞入了洞穴。

“卡米尔,”他说,声音清清楚楚传入我的耳蜗,“我不想当王。我要去当海盗。

“你愿意跟着我吗?”

我答应了。我怎么可能不答应。我这一生只会跟随一个人,只会真实地爱上一个人,我认定是他了。他是我的信仰,太阳是一团火,他活在里面。我给了答复,他将一顶带有羽毛的帽子扣在我的脑袋上,拍拍我的肩膀,说:“只不过你跟了我,以后啊,你也就不是什么皇子啦。”

帽子上还带着点他的余温,直接温暖了我的心,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对皇子这种身份没有任何牵挂,您该知道的,大哥。

“大哥?”听见这个新的称呼,他眼睛一亮。

我带了点笑意:“您以后可以要成为海盗的人,这么叫,不是更帅吗?”

他大笑起来,笑起来动人,动万物。不带一丝矫揉造作说:“我本来还担心你听见我不想当王,想去当海盗会不高兴,没想到你这么懂我。”

说真的,我没有任何不高兴。因为那是他的选择,我想见他成王,也想见他成为名震四方的海盗王,我只是单纯地认为他适合站在最高处,笑容冰冷而邪魅,眼神含了冰块,如同看着那些渺小的虫豸腐朽的驱虫,高傲地发布命令。他的一切选择我都会遵守,我想,相信他便是正义。我也不需要什么良心。我的正义和良心都是他。

“我永远追随您。”



真危险,你差点就睡着了,你知道吗,卡米尔。你自己更清楚时间的重要性,坚持住。你如果不做梦,时间便不会流逝。因为这将是你所仅有的了,你感觉到了吗,记忆中过去的幸福浮现出,如同水落石出现的钻石。白昼如影飞逝,日晷天使说。我们无法真正地回到过去,我们无法用爱,化作速度和光阴,迫使时间败给自己。星球和宇宙中发生的悲哀太多了,离别、告别、缠绵、哭泣,在离我们距离两步的遥远之地静静发生,悄无声息地结束,我们却一无所见,毕竟世有、便休、罢手。不要想太多了,卡米尔。抵抗它,打击睡魔,过了今夜就好,你的思维可以随意游动了,到时候你可以永远睡去了,因为那个时候一切都显得不痛不痒,所以,还是回忆吧,回忆,这才是你现在要做的。讲述你的记忆。那才是人们唯一可以公开见面的地方。

 

自从参加了凹凸大赛后,所有的甜食,全部都要使用积分来购买,我想要什么甜食他都买给我,可是,他从来不允许我使用自己的积分购买。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担心我的积分减少,在听了我的话后,他夸张地撇下嘴角:“卡米尔你想多了吧。我为什么给你买甜食?这理由还不简单,你是我弟,我不宠你我还宠谁。”这理由我喜欢。

刚建立起海盗团的一天,我像是往常缩在他的怀里查看资料,他抱住我,一边购买甜食,一点点送入我的嘴里。他对我也真是了解,给我喂食的速度不慢不快,在我刚开咽下肚,新的糖果又出现在嘴边。我乐滋滋地品尝,在一个不经意间,看见了帕洛斯投射过来的怪异眼神,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怎么了,卡米尔?”他疑惑地问,低下头来看我。从小开始,我习惯了和他的近距离接触,直到身边有了人,我才反应过来了——我已经十四岁,而他已经十七岁。我们两个人这样的大男人还是在一起搂搂抱抱,就算是有血缘的兄弟,也显得异常,或者说——因为是兄弟,所以更加怪异了。

我无声地摇摇头表示没事。帕洛斯异样的眼光看得我有些心烦意燥,所以我把帽檐压低了一点,遮住了帕洛斯的身影,隔绝了他令我毛骨悚然的眼神,也再此刻感觉到帕洛斯的呼吸莫名好像一僵,目光似乎也移开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更加舒舒服服地往他的怀里靠去,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这貌似很好地取悦了他,因为我明显听见了他加大的心跳声,整个人都了几丝欢快气息,又将糖果送到我的嘴边,我的舌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

晚上我们睡去,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睡去,睡意全无。便起身去帐篷外面,看见坐在篝火旁边的他,他侧着脸,金色的火光照耀着他,他闪闪发光,眼睛里面火光四射,如同天神般美丽,亦如我们初次见面之时,他背后有着的那轮太阳。他不再是童年时那种雌雄莫辩的美丽,他的模样同样俊美高贵且英挺,丝毫不粗犷也丝毫不显女气,适合被人仰望,面容精致,眉眼柔和,唯独一举一动还有眼眸里,带着血腥味的狠劲儿。我的出来惊扰了他,他扭过头开看我,我撞进了一片美神的花园,蓝眼睛对视着他的紫眼睛,目光相撞,世界用了打火石,他的眼底凝霜雪波光涟漪的,倒是世间难得的洁净之地,我在猛然间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母亲是不是也曾经如此与父亲对视过。

“卡米尔?”他有点惊讶,“你怎么出来了。”我们现在的休息区是一片森林,夜晚温度陡然降低,寒冷得犹如冰天雪地,他却只穿了一件黑色紧身衣,手臂漂亮流利的肌肉线条被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身材是天生的白皙,这么多年来的漂泊,我也不曾看他被晒黑过。这具身体不是像那些贵族少爷的娇生惯养,他的肌肉显明却不突兀,精致锁骨像是蝴蝶翩然起舞,手臂线条是流线型,全身上下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细细的伤痕,甚至那道横跨背后的狰狞伤疤,都是他战斗的勋章,并且为此以荣。

“大哥您饿不饿冷不冷困不困累不累您辛苦了您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卡米尔你突然话唠了。”

他失笑,我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冷风吹得抖了一下。他对我张开怀抱,说,过来。于是我走过去,放松地躺在他的怀中,寒冷从此离我而去,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你还不放心你大哥吗?” 

我没有吱声,我并不是不放心他,我只是单纯地不希望他受苦受累。篝火发出咔咔咔的声响,他缓慢的呼吸在我耳边流淌,像是小时候似的,我们都没有变,他还在我的身边,现在这个世界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我们都不会分离的地方,就好了。我愿永远跟随他,到时候他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只需要他,我们互相依存,我们两人置身于圣洁的火焰之外的沉默中。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轻柔地说,“真好啊,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谢谢你,卡米尔。”他的声音很柔很轻,美妙的男中音,优雅动听,像是在唱歌,带着阴险的醉意,每个音转勾人魂魄,海妖的独奏,让人无法拒绝;轻如一朵蓟毛花,轻如明日将要消逝的东西,犹如爱人之间的喃喃细语。他真适合雷这个属性,他的每个不经意间的回眸和挑眉,甚至是那略显沙哑的声音,足矣让人浑身酥麻。我头晕目眩,骨头中空了,有鸟儿扑翅钻入了细胞的空隙,什么都不碰到,眼前满是火光。我眼睛泛泪花,强行把眼泪压了下去,他的怀里真温暖,在他怀里我什么都不要担心,开始产生睡意,在时间的漩涡和他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去。

有次我们出猎发生了意外,我受了重击。在昏厥过去的瞬间看见的是他的脸,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模样:暴虐、疯狂、以及浓厚的杀气在他身上喷涌而出,在空中交织,暴力与天道交合,空气凝重得几乎变为实体,紫色眼睛锐利得可以吐出火来。

 “伤了卡米尔的人,”他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格杀勿论。”

我做了好长好长的梦。过去的时光是雪,亦或积雪覆盖的桥,什么都好,淤青的桃子,唯独不能是蔓延着的白翳般的秋天。我正在走过一座结冰的桥,他的声音引领着我,鞋破了,雪渗了进来,又走入条河,睡在了里面,被三十三座丧钟的声音惊醒,浮出了倒映血月的水面,从最深沉的梦境中苏醒。模模糊糊中看见了白茫茫的一片,打着旋儿。终于醒了过来,我躺在病床上,他坐在旁边,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右手却死死牵着我的手,十指相扣。他的眼睛下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长长的眼睫毛投下阴影,颤抖着,可以看出他睡得很不踏实。我轻轻凑近他,他此时此刻的咽喉比无形的摩西拐杖还要脆弱,他没有醒,警惕性如此之高的他竟然没有醒。

“大哥。”我轻声说。

他一点点睁开了那双天赐的、奇特的、美妙的眼睛,默默地注视我。笑起来的时候宛如孩童,“你醒啦,卡米尔。”他摸了摸我的头,拥抱住我,力度很轻,可是我听见了他各个关节因为使劲而发出的咯咯令人牙酸的声音,抱住我的手几乎在颤抖,他在害怕吗?害怕什么?我抽了下鼻子,没有哭出来。他虽然脸色憔悴,但是神色轻松愉快,“你现在还虚弱,躺下去吧,我先出去安排一下佩利。”

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发呆,一眨眼,帕洛斯出现在了门口,靠在门槛上,双手抱胸看着我,奇特的眼眸中闪烁着光彩,啧啧啧称赞道:“你们的‘兄弟爱’真是令人感动,你昏迷过去后,你不知道雷狮老大他杀人时候的疯狂劲儿。到处一片残肢遍野。”

我从病床上,坐起来,毫不畏惧地回视他,冷漠地说:“你少废话。你要叛变不管我的事,但是如果你的行为引起的后事,伤害了大哥。我就杀了你。绝对。”

帕洛斯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是才发现一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猫咪,实际上是个残暴嗜血的大怪物。可他很快地微笑了起来,他长得略偏阴柔,笑起来百般邪魅,“我倒是小看了你。本以为你只是个被雷狮保护起来的弱鸡。现在看来,果然和雷狮拥有同样的血脉,呵,这种眼神都一模一样。”我不说话。

他自讨无趣,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好啦好啦,我现在是不会叛变的,也不会伤害你‘最爱’的大哥。你尽管放心吧,嗯?只不过……”帕洛斯的的笑容带着很恶劣的成分,“你爱他。不是吗。”他没有用疑问句,是个肯定句。

“……我爱他。爱了很久很久——在那之前。”

“在什么之前?”

“世界的终结。”

对方皱起了眉毛,我打赌以前帕洛斯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帕洛斯或许觉得我疯了。但是无所谓。我是爱他,真的爱他,爱着雷狮,爱着这个放荡不羁的海盗,爱着这个同父异母的亲生哥哥,爱得发狂,爱得心脏要裂开了,那是一见钟情的爱,是永不改变的爱,是不可节制的爱,是始终不渝的爱,是刻骨铭心的爱。打自他出现,我才拥有了鲜活的生命,我一直被埋在黑魆魆、冰冷冷的土地里面,太阳不能叫我欢愉,月亮也不能叫醒我。直到他的出现,踩在埋葬着我的那片土地,喊出了我未有被任何人接受过的名字,我清楚地知道,我这一生全部都要耗在他的身上了,我应了他的呼唤,在胜利的渴望中重新出发,带着仅存的爱与荣耀重生,从没有氧气的池水中突破水面、乘风破浪。我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否扭曲,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爱情,母亲又是否以这种强烈的、可以把人烧成灰的感情来爱着父亲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爱他,我不能见他成王,我就助他在凹凸大赛中获得第一名。我可以为杀他杀掉阻碍他的所有事物,我自愿用血肉搭乘通往生存的阶梯,让他踩着尸骨和血肉夺冠。



卡米尔,卡米尔,你的记忆恰如叠印在钻石里时间,每一条精细的纹路都反衬着光芒,闪闪发光,历历在目。你开始讲述了,死就寓于在生之中。可是,时间要到了。对不起,它一步步地来了,没有人逃得过它,它不会因为世界的崩溃而停止,也不会因为你不做梦而停止,只有它是不可暂停的。

你想睡吗。你很困。你讲了很久了。久到另一个时空都过去了五亿年。如果你困到讲不下去了,还是睡吧。别累坏了。

 

我睡着了。梦见了我们还在皇宫,当时我的眼里本来暗藏着梦境中的大雪,咽喉中卡着万年寒冰,我出生开始,便已存在的噩梦,时时刻刻威胁着我的生命。我梦很多,死亡、鲜血、别离、误会,无数次在深夜中吓醒,一个人浑身冷汗,在床上瑟瑟发抖,默默流泪。但偶尔我深夜中苏醒,便会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他。他躺在我的床上,鼻息平缓,手臂搂着我的腰,要不然是我蜷缩在他的怀里。我害羞而且尴尬,常常想要装作翻身,离开他的触碰,但我刚动一下,他模模糊糊地醒来。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拽回去,抱住我,哑着嗓子,对着我的耳朵轻轻说:“别怕啦,卡米尔,是我。”说完再次睡去,抱住我的手不会松开。到了后来,他不会再在半夜偷偷溜来我的房间,而是直接大摇大摆地坐在我的床沿上看书,在旁边看着我入睡。

他会笑着说,我睡着时的样子像只小猫咪,缩在一起的。他的眼神是把火,永不熄灭,燃烧有法,熄灭有度,融化了我眼中的雪和咽喉中的冰块。驱散了我的梦魇。

本该如此,这是必然,我活着,只是为了遇见他。

我们一同躺在床上,手牵在一起,互相依偎着,好似对方是自己的整个世界。他有次撩开我有些过长的黑发,认认真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卡米尔,你眼睛真好看。”

我怎能不爱他。



卡米尔,卡米尔。你辛苦了。一切都结束了。

时间到了。

 

黎明将至,火红的太阳压迫着月亮,它升了起来。我浑身是粘稠的血液,遍体鳞伤,伤口血流不止沾满了灰尘,嫩红色的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骨头也断掉了不知道多少根,疼痛在大脑中绵延不断地产生。我没有再用积分去治疗伤口,没有用,因为时间到了,黎明了。这场决赛,我总被淘汰。这是没有结果也无法改变的问题,最后这场恶心的大赛也只能活下一个人。我们所有人都心明如镜。我的大哥躺在我的怀里,同样浑身是血,他脸色苍白、憔悴、漂亮,仿佛碎裂的蝴蝶标本,他的伤势没有大碍了,却仍旧处于昏迷期间。他可以晋级。他不用死去。真好。虽然我不能晋级了,我要被“回收”了。不过没有关系,我想,我一生是为他而活,我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亲眼见证他成为第一名。不过我已经用尽了全力了,我为他铲除了足够多的敌人了。大哥他一定可以获得第一名。我不希望他对自己的选择有所后悔。我的故事讲完了,回忆结束了,我的回忆里面只有他,全部都是他,我只要他。我终于鼓起了勇气,低头去吻了他的唇,他的唇冰冷柔软,我的唇无助地颤抖着。他还在昏迷期间。毕竟这不是童话,爱和吻叫不醒他。不过这样也好,你不用亲眼看见我的离去。我不愿意看见你露出任何悲伤的表情。

光束落下,我开始发光,消失,我要与这个世界分道扬镳了,渐渐融入空气中。又突然间回忆起了,当时我自重伤苏醒,他颤抖地抱住我,与我第一次在战栗中搂住他的脖颈,这种场景不是相同的吗。于是,我在最后关头取下了自己的帽子,放在他的手中。帽子好重,重得我几乎没有办法拿住,这是爱的体重,爱的程度。不可想象,无边无际。你对我的爱。我对你的爱。我们给彼此的爱。真实不虚。确实无疑。我最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并努力把这一眼变为永恒。

再见啦大哥,再见啦。我从前什么都能容忍,一切都忍受,说不定就是为了遇见你。我不会一觉永眠的,我只会是深沉地昏睡过去,一觉无梦,我会一直等着你,等着你把我自永恒的沉睡中憾醒。

你的眼睛更漂亮。











※看完后,如果各位还愿意重看一遍的话,请务必打开这首BGM,梦之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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